据说文王拟八卦是“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这句话同样可以描述古人对神(deity)的认识过程。这个过程也是由近及远。于是近有崇拜动物(如
牛)的,远有崇拜天体如月亮、太阳的。
视太阳为神在世界各地都有,但地位不同。希腊、罗马神话里的太阳神不是主神,而是分管诗歌、音乐等的小神,在宙斯的国里算是文化部部长一类。在中国,太阳神也只是众神之一,不是大神。而且,中国还有后羿射日的故事。据说羿嫌当时十个太阳太热,在没有空调及控温装置的情况下,只好一口气射灭了九个热源。而且,不但人可以欺负太阳,就连狗狗发病了,有时也敢对着太阳吼几声。足见太阳在古代中国是没有什么崇高地位的。
但在印加帝国,太阳的待遇就不同了。印加人相信太阳是宇宙的中心,相信天下万物源于日。这些在秘鲁文化的许多方面都可得到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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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加人相信太阳及帝都处在地是宇宙的中心,颇有古代中国人的自大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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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中国“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不同”的本体论相对,印加人相信太阳为万物之母(Cusco某市场壁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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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映古印加太阳中心论的艺术品四处可见(Cusco, Per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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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神 上图局部) |
或许受太阳神论的影响,印加国里流行以红色为主的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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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加纺织女:头戴“太阳”帽?身穿太阳红 |
基督教(及犹太教)对宗教的贡献之一,在于把神的概念抽象化及去偶像化,这个贡献,不亚于阿拉伯人对“零”的发现。一但“神”超越了身边的动物、人及远方抬头可见的天体,不再具有某一特定、具体的形象;或者任何偶象都不足以准确地反映它,神的神秘性、永恒性等就容易建立了。[顺便提一句,基督教对偶像的反对,导致了在第一个千年初的几个世纪里对异教艺术品(如雕塑)的大肆破坏(比如毁坏偶像面容在上面斫上十字架)。而且,基督教很快就陷入了只依赖语言文字作传播工具的困境,因为离开了视觉图形-人类的先天语言,用文字很难有效地传播一个抽象的神的概念。最后不得不又借鉴异教的艺术方式来表达一个永恒神的形象,从而在拜占庭艺术中才开始出现了基督的形象。这点在一个数年前纽约的一个
希腊艺展中得到充分的反映。]
不过人类的集体行为,正如许多个人行为一样,常常匪夷所思。中国在49年后,官方一方面倡导无神,另一方面又打造出了一个“太阳神”。所以匪夷所思,是因为到了上个世纪,人类对神的观念已经进化许多。人类已经认识到一切会“过期”的,都不可能是神;人类已经认可并追崇超越具体人、物及动物的神。况且太阳神在中国土生土长的各类信仰中,不是一个有格外重要意义的神。当然中国人一向喜欢有“中国特色”,在神的创造或选择上也不例外。在“太阳神”出现后,中国人民就生活在以红为美的红海洋中了-同几个世纪前的印加帝国差别并不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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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60时代最著名的邮票(照片来源:公共领域) |
无独有偶,中国的邻国朝鲜也产生了“太阳神”,而且这个“太阳神”是象iPhone一样,是可以更新的。iPhone经历了诸如iPhone 4S、5C等版本,最近刚到iPhone 6。不过朝鲜版“太阳神”更新速度远不及苹果公司:朝鲜人只在硬件完全不能用的情况下才推出下一版;在硬件可以凑合的情况下,绝不更新。这点或许比为更新而更新的、为暴利而每年更新、而且硬件软件一起更新的没心没肺的苹果强。目前朝鲜的版本是“太阳神III”。因着朝鲜,在中国的唯一版的“太阳神”停产后,邻国的 “太阳神”仍然顽强地照耀着朝鲜人民。不过这个“太阳神”仅限流行于本国,远不及苹果手机有世界范围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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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阿里郎表演(照片来源:公共领域) |
今天的太阳,曾经照耀过古人,可古人却不曾见过今天的太阳。古人及今人都把神性加给过太阳,可太阳却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