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年七月初起我就开始不停的旅行了。七月3日至14去了加拿大温哥华、阿拉斯加,回来休息了一个周末又于25日至27日去加拿大尼加拉瓜瀑布、多伦多及渥太华。接后的一个周末(八月2日至3日)去波士顿周边Gloucest地区。每次玩都玩得手指头发酸(因按快门过多而)。本周末(八月9-10日)虽是“残喘”期,又如约将去本州一些地方为一个邻居家的小女孩拍她的高四照片(在美国高中学生拍高中四年级照片是个很大的事)。然后下周二开始(八月12日),又将去秘鲁的崇山峻岭。……
由于没有足够时间与精力去应对不断大量增加的照片,面对无数张照片,我觉得象一位面对三千后宫佳丽却力不从心的年迈体弱的老皇帝。他有种不幸的幸福感,也有种幸福的不幸感。他拥有许多却无法享受;他不知如何开始,也不知何时才能将所有嫔妃都“宠幸”一遍。而在此期间仍有大队国色天香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入宫来……有时,“老皇帝”希望能没有知觉地瘫痪在龙床上,从此不再纠结,更不去理朝政。
曼哈顿的大街上,每天四处都是无数游客,拿着无数相机,从无数角度,从无数方向不分昼夜地往人类共有的已经无限大的图片库里继续增加图片。对游客而言,多拍一张,少拍一张,似乎关系到旅游的经历与成败。可对那大图片库而言,多几万张,少几万张,根本就无所谓。在大数据时代,每个人都可能一不留神因自己一念之差,成为“老皇帝”。其实我们更应关注的,还是存在于相机之外那个连续完整的大世界,而不是相机中那些被数据化了的小碎片。
借用《指月录》的比喻,相片只是指向“月亮”(我们这个世界)的“手指”,相机之相非实相。在我们借助它看见实相后,手指就可以忘掉了,否则“持相而求,咫尺千里”。
今天早晨我起了个大早,从床下的工具箱里摸出一把很久没用的鎯头。我先找到平时用的最多的中焦28-70mm/f2.8镜头,习惯性小心翼翼地取下安在前面用于保护的滤镜片,然后用榔头在镜头上使劲敲了敲。没想到那玻璃够结实的,敲到第三下才开始有裂缝,不过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几分钟后,我的长焦70-200mm/f2.8也成了一个含满玻璃碎片的长筒筒。随后我的广角14-28mm/f2.8、一镜走天下28-300mm、定焦50mm/f1.4及85mm/f1.8兄弟俩,加微焦105mm/f2.0都先后化为一堆堆大小不等的碎片冢。我把这些碎片慢慢合并成一堆,然后细细地扫入一个垃圾袋里。我左手提袋,右手拽过我最喜欢的尼康D3S相机,出了公寓楼。楼的外面靠大门左边有一排六个大桶,四个靠门近的灰色的是垃圾桶,另二个兰色的是回收桶。我把曾经的镜头及活蹦乱跳、挣扎着哭闹着不愿离开的全幅相机扔入了最靠右的一个灰色桶。完全没有理会早晨在街边做事的大楼Super惊诧的目光,我双手拍了拍,头也不回地走了。背景里好象有人立即奔向那垃圾桶……
一篇好的、涉及“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的禅话,大多会有类似上面这段作结尾。可这不是一篇禅的故事,而是一个没有觉悟人的故事。再者,禅话大多为虚拟,亦非实相,它们本身也是可以忘记的手指。不过许多手指都可忘,可我现在却无法忘我右手的食指,因为它至今还酸酸着,而且再过几天,我还得再次用它呢。
Gloucester, MA |